尼尔斯的神奇旅行-《尼尔斯骑鹅旅行记(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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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榛树林和灌木丛之间寻找,看能不能找到去年秋天仍残留在枝头的果实。
但是,当他走在花园里时,要跟随大雁们走完这趟旅程的念头一遍遍萦绕在他脑海里。
他描绘着,如果能够和大雁一起旅行,这将会是一趟多么美好的光阴。
他想,挨冻和忍饥,一定是旅途中的常事,但由此获得的报偿是他可以免于干活儿和学习之苦。
当他在花园漫步的时候,领头那只老雁来到他身边,问他,是否找到了可以吃的东西。
没有,他没有找到,他回答说。
于是,领头老雁帮他寻找食物。
她同样也没找到任何坚果,但她在野蔷薇丛中找到了还残存于枝头的几枚野蔷薇干果。
男孩一把就将它们囫囵吞了下去。
这时他忽然想到,如果妈妈发现自己竟然是生活在靠吃生鱼和吃冬天残留下来的野蔷薇坚果的这样一个环境中的话,她会说什么呢?
当大雁们最终填饱肚子以后,他们飞回了湖上,在吃中饭之前,他们一直在互相嬉戏和玩耍。
大雁们向大白公鹅发起挑战,双方比拼各种运动技巧。
他们比了游泳、跑步以及飞行。
这只大公鹅使出浑出解数,但是聪明的大雁却一次次地将他击败。
期间,男孩一直坐在大公鹅的背上,不断地鼓励他,从中获得不输于大雁们的乐趣。
他们大笑啊、呼喊呀、咯咯地叫啊,然而有意思的是,庄园的人似乎听而不闻,真是咄咄怪事。
大雁们玩得疲倦了,就飞到浮冰上,在那里消磨一两个小时。
那天下午,他们也几乎像上午一样度过,先花了一两个小时觅食,之后在浮冰周围的湖水中沐浴嬉戏,直到太阳落山。
暮色一降临,他们就赶紧入睡。
“这是我真心希望过的生活,”男孩钻进公鹅的翅膀底下时这样想,“可是到了明天,我想我就要被赶回家了。”
他辗转反侧,一遍遍地想,要是能和大雁一起旅行,就能够逃脱因为懒惰而招致责骂的命运。
那么他就可以整天无所事事,不受约束地行动,而他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怎么找到吃的。
但这些天来,他需要的食物并不多。
如果一直这样,吃得少的话,他总是可以想到解决食物的办法的。
于是他描绘一路上自己将会看到的景象,以及一路上将会遭遇怎样的冒险。
确实,和待在家里饱受干活儿和读书的折磨相比,这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的经历。
“要是我能够跟着大雁们去旅行、去历险,我一点也不会因为变小了而悲伤难过。”
男孩想。
除了害怕被送回家,他一点也不担心别的事。
但到了星期三,大雁们还是没有提及他如何回家的问题。
这天和星期二一样过去了,男孩对野外的生活越来越习惯了。
他心里想,可爱的厄威德修道院的这个和森林一样的花园几乎全归他独有,他不愿意再回到家中那让人感到窒息的农舍和补丁般大的小块耕地上去。
星期四和此前的每一天并无什么不同,大雁们在荒野地里觅食,男孩到花园寻找食物。
过了一会儿,阿卡来找他,问他是否找到吃的东西了。
没有,他什么都没有找到,他说。
随后,她帮他找到一把干枯的葛缕,那些小果实依旧挂在枝头原封不动。
男孩吃完后,阿卡说她认为他在公园里到处跑,实在是太过于鲁莽了。
她问他,他是否知道自己得和周围多少敌人打交道。
这方面,他当然知之甚少。
不,他对此一点也不了解。
于是阿卡便将敌人逐个逐个地数给他听。
她说,无论什么时候去花园,他都必须警惕狐狸和水貂的出现。
当他去湖边时,必须小心水獭。
当他坐在石头围墙上时,别忘了黄鼠狼可能出现,因为黄鼠狼能从极小的洞里钻出来。
如果他想在一堆树叶上躺下或睡觉,他首先要看看树叶下有没有正在冬眠的蝮蛇。
只要他一置身于荒野地带,他必须要留意有没有老鹰和秃鹫,因为鹰常常盘旋在空中。
如果置身于榛树林中,他很可能会被雀鹰叼走。
随处都可能遇到喜鹊和乌鸦,对于他们,他千万不可过于自信和大意。
天只要一黑下来,他就要竖起耳朵留神倾听,是否有猫头鹰出现了,他们展翅飞翔时,能够不发出一点声音,在他不知不觉之时,他们可能已经倏地来到了他眼前,让他措手不及。
男孩听完这些,方知生活中原来有这么多的敌人想伤害他,要想好好地保护自己,简直不太可能。
他并不特别害怕死亡,但他实在讨厌被吃掉,于是他问阿卡,他到底该如何做,才可以幸免成为这些可怕的野兽的口中餐?
阿卡马上回答说,男孩应该跟树林和田野中的所有小动物们友好相处,与松鼠和野兔、山雀与白头翁、啄木鸟和云雀结上交情。
如果他能和他们交上朋友,一旦碰上任何危险,他们可以为他找到藏身之所,并挺身而出保护他。
然而,那天的晚些时候,当男孩去找松鼠舍尔莱,并请求他帮助时,事情却进行得不顺利,松鼠无意帮他的忙。
“你千万不要指望能从我身上,或是别的小动物身上得到帮助!”
舍尔莱冷冷地说,“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放鹅小孩尼尔斯?
别忘了,你曾经捣毁了燕子的巢,踏碎了椋鸟的蛋,将乌鸦的幼崽扔进沟渠里,用网罩捕住了鸫鸟,还将松鼠关进笼子里?
你自求多福吧,自己保护自己。
我们没有联合起来对付你,把你赶回老家去,你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要是他还是早年的放鹅娃尼尔斯,听到诸如此类的回答,他非气炸了并要对他实施报复不可。
然而现在他只是担心大雁们也知道了他过去是如何顽劣。
自从和大雁们结伴旅行以来,他一直不敢造次,不敢做出一点不规矩的事情来,生怕就此被他们逐出结伴行列。
说真的,他现在如此弱小,也实在没有力量干坏事。
但只要他有意,拆毁许多鸟的鸟巢,踏坏这些鸟们生的蛋,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现在他已经大大变好了。
他没有再从鹅的翼上拔过羽毛,回答别人的问题时也和颜悦色,应对得体,每一个早晨向阿卡问候时,他总是摘掉自己的帽子,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礼。
星期四一整天他都在寻思,大雁们之所以不肯带他去拉普兰,一定是因为他们知道了他以前是如何的调皮捣蛋,留下了种种劣迹。
晚上,当他听说松鼠舍尔莱的妻子被人抢走,而他的孩子快要饿死的时候,他拿定主意要去帮助他们。
他帮助松鼠一家的事情,我们在前面的章节已经讲述过了,此处不赘。
星期五,当男孩来到花园时,他听到每丛灌木丛里都有苍头燕雀在歌唱,唱的内容是松鼠舍尔莱的妻子如何被野蛮的强盗掳去,留下她的孩子嗷嗷待哺,而放鹅娃尼尔斯如何冒着生命危险,将松鼠的孩子交到她身边。
“现在,在厄威德修道院庄园里,”苍头燕雀唱道,“有谁,像大拇指小人儿一样,备受称赞?
而当他还是放鹅娃尼尔斯的时候,是如何的让人害怕?
但现在不同了。
松鼠舍尔莱会送他坚果,贫穷的野兔会陪他一起玩,当狐狸斯米尔出现时,小动物们会将他驮在背上,带他逃走。
雀鹰出现时,山雀会向他发出警报,燕雀和云雀都会歌唱他的英勇传奇。”
男孩敢肯定,阿卡和别的大雁一定都听说了这一切。
然而,星期五一天过去了,他们还是没有提到让他留下和他们在一起的话。
一直到星期五为止,大雁们在厄威德修道院的荒野里自由自在地觅食,没有受到狐狸斯米尔的骚扰。
然而到了星期六早上,当他们来到荒野地时,他正躺在那儿等着他们呢,他将他们从一块地里赶到另一块地里,使他们无法自在地觅食进食。
当阿卡明白他故意不让他们安宁的时候,她当机立断,展翅飞上天空,带领雁群飞了几十公里,穿越法尔什平原和林德俄德尔山,一直飞到威特斯克弗莱地区才降落。
但在威特斯克弗莱,公鹅被人抢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此前已经详述,这里不赘。
如果不是男孩运用他的全部智慧来救他,他可能就永远不会再出现。
星期六晚上,当男孩和公鹅回到温姆布湖时,他觉得自己这一天表现出色,很想知道阿卡和别的大雁对此会有什么话对他说。
大雁们果然不吝啬献出他们的赞扬,但他们没有讲出他最渴望听到的话。
又一个星期天来了。
自从男孩被施了魔法变小后,已经过去整整一周了,而他的模样依然还是那样的小。
但他似乎不再因为这个缘故而心烦意乱了。
星期天下午,他来到湖边,蜷曲了身体,坐在一大丛松软的柳树丛中,吹起一只用芦苇做的笛子来。
在他身边的灌木丛中,密密麻麻地坐着山雀、燕雀和椋鸟,唱着悦耳动听的歌,他试图用笛子按照他们所唱的曲调吹奏出来。
但是男孩的吹笛技术还没有入门。
他吹得太过于离谱,使得这些小小的音乐歌唱大师们汗毛倒竖,绝望地尖叫和拍打翅膀。
看着他们如此激动难安的反应,男孩不由得大笑起来,笑得连笛子都从他手中掉落地上。
他又试着再吹一次,一如头一次那样吹得糟糕极了。
所有的小鸟都哭丧着脸说:“大拇指小人儿,你今天吹得比以往差劲啊!你没有吹对一个音符!你吹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呀,大拇指小人儿?”
“我的心飞到别处去了。”
男孩说,这倒是实话。
他坐在那儿,心想,他到底还可以和大雁们在一起多久呢,说不定今天他就将被送回家里。
想到这里,男孩丢下笛子,从灌木丛中站起身。
他看到阿卡和别的大雁正列成长队向他走来。
他们走得非同寻常地缓慢和庄重,男孩一看,立即就明白了,现在,他将会听到他们说出究竟如何处置他的意见。
他们最后停下了步子,阿卡说:“你有很充分的理由质疑我,大拇指小人儿,自从被你从狐狸斯米尔手中救出来之后,你还没有听到我对你表示感谢。
但我是那种想表达感谢的话,会觉得行动胜于言辞的人。
我曾经捎过口信给对你施了魔法的小精灵。
起初他不想听任何关于解除对你的魔咒的话。
但我一而再地送口信给他,告诉他,和我们在一起的这几天里,你的表现是多么的出色。
他对你表示致意,并说只要你一回到家,就会重新变成原来一样大的人。”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大雁刚开始说话的时候,男孩高兴得很,但当她说完话,他竟然变得很悲伤。
他没有说一句话,却转过身去,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到底是怎么啦?”
阿卡说,“好像你期望我要做比我现在所能做的还要多的事情才能满足?”
不过男孩想的却是无忧无虑的日子和旅行途中大雁们的玩笑戏谑,是途中冒险时的无拘无束的自由,以及在远离地面的高空上的飞翔,这一切他将会失去,他实际上是因为这个而伤心,并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我一点也不稀罕重新变回人,”他说,“我只想和你们一起去拉普兰。”
“让我告诉你实情吧,”阿卡说,“小精灵是很难取悦的,很难说话,我怕你现在如果不接受这个好意,以后要再打动他就难啦。”
这个男孩太令人匪夷所思——自从他出生以来,他从来没有在乎过任何人。
他没有在乎过爸爸和妈妈,也没在乎过老师,没有在乎过他的同学,也没有在乎过邻居的孩子。
他们要求他做的所有事情,无论是干活儿还是玩耍,他都觉得讨厌。
因此,他现在既没有挂念的人,也没有留恋的人。
他说得上能够相处融洽的两个人,是小姑娘奥莎和小马茨——两人和他一样,都是放鹅娃。
然而他也不是太喜欢她们。
不,离喜欢还差得远呢!
“我不想重新变回人,”男孩大声哭喊道,“我只想和你们一起到拉普兰去。
我这整个星期规规矩矩地做好人,为的就是这个。”
“要是你愿意,我们也不是不让你跟着我们一起旅行,”阿卡说,“但你首先要想想,你是不是更愿意回家去呢。
说不定有一天你会感到后悔的。”
“不会,”男孩坚决地说,“我一定不会后悔的。
跟你们在一起旅行,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快活。”
“那好吧,就如你所愿吧。”
阿卡说。
“太感谢你们了!”
男孩说,他激动兴奋得流下了泪水。
刚刚他还因为伤心而哭泣,现在他哭泣却是因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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